听到来人的声音，小院里欢快洗土豆的两个孩子紧绷起小脸，眼里闪过害怕。

除了娘以外，他们最怕的就是这个人了！

“你们的娘呢？”

“老娘就问句话又不打你们，哆嗦啥啊？”

老太太皱眉似乎很不喜欢这几个老鼠胆子似的孩子：“真没用，一点也不像俺家宝珠能生出来的娃子！”

“宝珠小时候的胆子可比你们三个的胆子加起来都大！”

屋内查看男人伤势的林宝珠觉得说话的人听语气来者不善，便疾步出来。

她抬眼看去。

小院里，站着一个个头不高，身材瘦小，头发花白，但眼神格外强悍有力的老太太。

小老太太约莫五十多岁，胳膊弯里挎着个沉甸甸的菜篮子，人稍微有点驼背，脸黝黑黝黑的，脸上布满很多很深的沟壑。

看起来遭受了不少磨难，好在她长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，所以显得十分精神。

这个人留给林宝珠的初印象是：嗓门很大，很强势，有点不好惹。

像个会得理不饶人的极品老太太。

“哎哟，宝珠啊！”

林老太太惊喜的看过去：“你这两天咋不回家去了呢！就他们三个小屁孩能给你做啥好吃的？回家来我给你做好吃的啊！”

待林宝珠看清林老太太的脸后，她脑海里闪过好几个称呼，最终她轻声道：“娘？”

“哎呀！”

林老太太迈着大脚冲了过去：“宝珠啊，咱不是说好了没外人在的时候你就喊我小红嘛。”

林老太太摸着林宝珠早起上山干活累到磨出茧的手，心疼道：“这事都怪林国华那个不孝子！”

“说啥新***不让搞旧封建，非不让老娘按辈分喊你小姑奶奶！也不让老娘来伺候你！”

听到这话林宝珠脑海里闪过原主很小的时候听过的话。

也是林老太太说的。

她说过去林家分直系和旁系。

林家直系里面大多是有钱的大财人、练过武的大英雄、留过学的大才子……

反正啥能人都有！

而林家旁系的人在最困难的饥荒年是被林家直系的人养活的，所以林家这一脉不分远近都血浓于水、关系格外团结。

后来林老太太回忆着像是讲故事一样讲给林宝珠听过，说林家直系年轻一辈最厉害的就属宝珠亲爹。长得最俊的小媳妇呢就是宝珠亲娘！

只不过乱起来那几年，直系的人却像是被保护起来了一样‘集体消失’了。

只留下了当年突然早产瘦弱到不方便长途跋涉的小宝珠。

于是林宝珠便被送来了乡下旁系生活。

又因为林宝珠是直系里面‘宝’字辈的大长辈，所以当时林家沟所有旁系的人都进了祠堂翻了族谱。

最后发现只有如今的林家老两口子还算有资格能养宝珠。

其他人都没资格。

耳边林老太太还在数落着自己当大队长的大儿子林国华：“要是咱林家沟里头的老人们没在打仗的时候死那么多，现在哪会让小姑奶奶吃这份苦啊？”

“他们年轻人啊一点都不懂老祖宗的规矩！”

“再加上有那些饥荒年逃难过来的外族人看着，俺们林家沟的人做事就更得收敛了……”

林宝珠看着还在絮絮叨叨的林老太太，不由得感叹一句：原主被这么溺爱着长大，没去杀人放火真的已经算是本性纯良了。

“宝珠啊，宝珠？”

“咋了？”

“是不是肚子饿了？”

林老太太忙掀开自己胳膊上的菜篮子，从里面掏出俩煮熟的土鸡蛋递过去：“来，先吃俩鸡蛋垫垫肚子。”

“最近家里老母鸡不勤快，不老实下蛋了。改天娘把老母鸡杀了给你炖鸡汤喝！”

“还有啊，这包是你大姐从供销社捎回来的红糖，你多喝点补补身子……”

“等等。”林宝珠木着脸道：“娘……”

说完不等林老太太劝她改口，林宝珠就道：“称呼换来换去的好累，我还是想喊你娘。”

林老太太闻言感动的红了眼：“哎哎哎！娘的小姑奶奶哟！你想咋喊就咋喊昂！”

林宝珠点头，从林老太太粗糙皲裂的手里接过鸡蛋：“娘，我今天上山挖到了些土豆，你要不要带点回去吃？”

称呼换来换去的太麻烦。

明面上和‘大队长’一个娘的关系比啥辈分都好用。

“娘哪能要你的东西？”

林老太太撸起袖子，她视线略过小房间，委婉道：“娘晓得你心里苦，屋里头那个男人身子不中用了，又不能下地干活给家里挣工分……”

“所以啊，娘不反对你在外头玩玩，但是可不能带回家昂。多少要给你男人留点面子。”

“对了，其实王知青下头也短……”

“要不你再换个人玩吧？”

“娘下回帮你物色物色？”

“反正你男人也出不了力，不会有意见的。”虽然有意见也没用。

林宝珠听着自个娘的虎狼之词，余光扫向一边搓土豆一边竖着耳朵听人说话的两个小团子，道：“娘，我现在不想男人了。”

“啊？”

林老太太瞪大眼，满脸的不可思议。

她的眼神仿佛在说：你骗骗别人算了，骗娘干啥？

娘又不反对你玩男人，你在娘面前还装啥啊？

林宝珠沉默了一会，觉得一时间很难改变‘自己’在娘心里早已根深蒂固的形象，于是她转移话题开始探听自己好奇的消息：“娘，山上的猎物能打吗？”

“能啊。咋了？想吃肉了？”

林老太太思索着道：“下回我让你爹怂恿老猎户去山上挖陷阱。别看你爹嘴笨其实他脑子可活了。他啊，肚子里没墨水有坏水，干啥都不会吃亏。”

“那大哥那边……”

“你说国华啊？”林老太太哼笑了一声，霸气发言道：“他再喜欢讲规矩夜里又不是醒着的。再说了，难道当儿子的还能管得住自个老子娘？”

林宝珠：“……”

怎么办，好有道理的话。

那她以后也半夜去打猎？

起码得给当大队长的大哥留一点面子，绝不让他难做。

林国华：？？？整个大队里最让我难做的人就是你！